折耳喵

即使在最黑暗的时候,我们也能找到快乐,只要记得把灯点亮。

【人类组】flower,flower


梗来源↑,花纹症AU,有改编

1w字一发完

 

*女福女猹设定

*没有时间线,没有背景,所有人在同一时间都是朋友

*羊猹友谊向有

*ooc警告

 

 

简介:Chara生病了,她知道自己好不了。永远不会。

 

 

Chara有一个毛病,她从来都学不会避嫌,从来不,而且完全没有性别意识。在任何人面前她都大大咧咧的,勾肩搭背,就算把对方弄得尴尬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,也不知道保持距离。

 

这个毛病终于在有一天把Asriel惹毛了。

 

“看在地表天使的份上,Chara!”他仰着头大叫。他们刚刚从外面踢球回来,此刻正坐在更衣室内忙着把钉鞋换掉,他们的身上、鞋底都沾满了草屑,带着一股浓重的青草香。Asriel把自己的鞋放进柜子,一转身就看到Chara在换衣服。他吓得赶紧转回来。

 

“你不能直接在我面前换衣服!我是男的,而你是女的,记得吗?去用那边的换衣间不好吗?!”

 

“哦,拜托Azzy,别这么反应过度嘛。”Chara嗤嗤笑着,褪下自己湿透的球衣,塞进柜子里,“我们都认识多少年了,还是一起长大的,彼此有什么不知道?你早该习惯的。”

 

“再说了,我不是还穿着内衣嘛。”末了,她慢腾腾地补充了一句。然后好心情地欣赏Asriel的窘态。逗弄她的儿时玩伴是Chara最喜欢干的事。

 

“……这不一样!”Asriel满脸通红,憋了半天终于憋出来一句,“我们已经长大了,好吗?不能再像以前还是小孩子一样。就算爸爸和妈妈也不会……”

 

他气势汹汹地转过头来想和Chara理论,却在看到她的瞬间愣了一愣。人类女孩背对着他,衣服半撩开,背部尾骨以上苍白的、腰椎凸起的皮肤上,有一小片金色的花的花纹。

 

“Chara,你什么时候纹身了?”

 

“什么?”

 

“你背后。”他指出,“纹身。你问过爸爸妈妈了吗?要是没和他们说他们会生气的……”

 

Chara呆住,她左扭右扭试图看到后背,然而失败了。她又试图找一块镜子看看,然而更衣室内没有全身镜。最后她放弃了挣扎。

 

“Asriel,帮我把它拍下来。”她暴躁地说。

 

“……什么?”Asriel的脸再次烧了起来,他结结巴巴地推脱,“不,Chara,别,我觉得这不是……”

 

“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!”Chara大声喝令,“快啊!”

 

Asriel呆住了,他没想到Chara的反应会那么激烈。这让他有些困惑。“好……好吧……”他只好妥协。Asriel拿起手机,调出摄像头,让Chara提着t恤的衣摆,再把手机递给她。

 

金色的花的图案明晃晃地映在Chara的红眼睛里,刺痛了她的瞳孔。

 

“天哪……”她喃喃地说,“这麻烦了……”

 

 

 

 

“你要帮我保密,Azzy,”Chara说,“这件事我只告诉你一个人。”

 

“为什么?”Asriel问。

 

他们坐在城堡的藏书馆里,地上堆着的全是Chara翻出来的书,她手里还拿着一本人类典籍翻看着。古老的书激起一层灰尘,Asriel重重地打了个喷嚏。

 

“其他人……”Chara叹了口气,“他们不适合知道。这事太隐私。而且这也不是纹身。”

 

她翻开书页,“这是一种病。”

 

“病?”Asriel瞪大眼睛。

 

“你是我最好的朋友,Asriel。”Chara看着Asriel的眼睛,“所以我告诉你。这是一种来自我家乡的病,叫花纹症,我以前有见过同乡的人得过。”

 

她把书上的插图指给Asriel看。泛黄的书页上,这座小村庄哪儿都开着金色的花儿。人们三三两两地聚集在花丛旁边,捧着花儿,灿烂地笑着。金黄的花瓣飞舞在空中。

 

“这种花只有在我们家乡才有。”Chara说。

 

“传染病吗?”

 

“什么?当然不是。”Chara皱着眉头笑了,“我相信是遗传原因,因为我从没在其他地方有看过别人得过这种病。就连我自己也中了招。当然,不是所有人都会得这种病。只有一部分人会。可能是隐性的也说不定。”

 

“可是……”Asriel盯着书上的插图,“这能算一种病吗?我是说,你既没有咳嗽,也没有发烧什么的……你只是突然莫名其妙长纹身了而已,我看不出来它对身体有什么影响……”

 

“还不止这些呢,Asriel。”Chara摇头,“还不止。它会……”她欲言又止,“……越长越多。从我的尾骨开始,逐渐向上蔓延,直到长满我的全身。每一次花期都会伴随强烈的灼痛感,并且生长速度比平时更快,同时也更痛苦。”

 

她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后背,攀附着花儿的地方在灼烧。烫到了她的指尖。

 

“然后?”

 

“然后我会消散。变成真正的花儿。”

 

Asriel猛地站了起来。

 

“这绝对不行,Chara!”他的声音发着颤,瞳孔仿佛在震动,“这还想隐瞒你是疯了吗?你必须要告诉爸爸妈妈!我们会想办法治好你,给你买最好的药,无论多贵都无所谓,我们会……”

 

Chara苦笑着看着他。

 

“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只告诉你一个人,Asriel?”她出声,表情苦涩。

 

“什么?”

 

“没人知道该怎么治好它。”Chara说,“没有人。有的人痊愈,也有的人死了,没人知道为什么。它们就只是发生了。我们家乡最好的医生对此都手足无措,他们会对得这病的人说,回去吧,好好休息,你没有什么能做的。可能会痊愈,也有可能会不治而亡,这都只能听天由命……”

 

她抬头与Asriel对视:“告诉其他人也没有解决的办法,只能让他们担心。我不想让爸爸妈妈担心,所以拜托你,Azzy,发誓你保密。”

 

Asriel跌坐在Chara身边,浑身发抖。

 

“难道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?”他问,“就因为我是你最好的朋友,所以你要对我那么残忍,让我一个人孤零零地,看着我最好的朋友慢慢死去?难道就连偏方也没有吗?”

 

“这其实是一个很浪漫的死法。”Chara说。

 

“浪漫?!”Asriel难以置信,“看着我,Chara,你是不是病傻了在说胡话……”

 

“不,我说真的,其实很浪漫。”Chara打断了他,“事实上,你问有没有偏方,偏方有。但大概率是杜撰的。我们家乡有作家会拿这个偏方创作,写患病的单恋痴情女主角,和蒙在鼓里的男主角,一场命中注定的爱情……”

 

“那是什么?”

 

“那不过是文学创作的艺术渲染。”

 

“我问你那是什么!”Asriel生气了。Chara惊奇地看着他,Asriel鲜少有生气的时候,但现在小羊脸上明显有了烦躁的怒色。

 

“你真的相信那是真的?!”她问,“那荒唐至极!不过是作家编出来自圆其说的!只有在小说里才会存在的妄想!信这种无稽之谈还不如提前选好棺材……”

 

“告诉我那是什么,”

 

Asriel的声音没有一丝波动,Chara抬头望向他绿莹莹的瞳孔。

 

“Chara。”

 

人类女孩自暴自弃地叹了口气。

 

她嘴唇蠕动:“被暗恋之人询问患者:‘如果我吻了这里,你还会疼吗?’。”

 

Asriel愣住了。Chara知道这的确太戏剧化了,根本不可能是真的。关于花纹症的爱情故事在他们家乡像灰姑娘与白雪公主一样普遍,一样不真实,一样虚假。她从小就当睡前故事听。相信它差不多就跟相信世界上有圣诞老人差不多。

 

她等着Asriel同意她的观点,没想到她听见Asriel说:

 

“你有这个人选吗?”

 

 

 

 

Chara有一个毛病,她从来都学不会避嫌,从来不。她对人永远都是大大咧咧,勾肩搭背,但只有一个人例外。

 

一年前第二个人类坠入地底,这个叫Frisk的女孩总是一副眼睛睁不开的样子。Toriel和Asgore收养了她,同样称呼她为他们的“孩子”。但不像Asriel和Chara一起长大,早已亲密得情同兄妹,他们并没有把Frisk看作一脉的姐姐或妹妹。更多的,是看作“朋友”,又或是“家人”。

 

这导致了今天的这种局面。

 

Chara喜欢围着Frisk晃悠,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。但有的时候反而会离得她远远的,看到她出现就躲着她。她之前从没对任何一个人这样过。这种举动让一家人都很困惑,尤其是Frisk,她甚至询问Asriel Chara是不是讨厌她。

 

Chara喜欢Frisk很久了。

 

久到她用怪异的方法去吸引对方的注意力,在得到对方的目光后却又窘迫地仓皇逃窜;久到她无法对待她像其他人一样兄弟般地直爽热情,因为她本就不想把她当兄弟;久到Asriel都为了欢迎Frisk拥抱过她了,她却连触碰Frisk都不敢。

 

Chara不是没相信过那个偏方,落难的人总会寄希望于最后一根稻草。但她也不敢相信。光是想象这个画面就让她感觉自己在自取其辱,过于奢求什么。只一瞬间她就把这点幻想匆忙抹去。

 

Chara决定向爸爸妈妈摊牌。

 

她强行拽上不情愿的Asriel,站在Asgore和Toriel面前。Asgore不久前还在浇花,手里提着花壶,水滴滴答答地流在地上。Asriel畏惧地看着她,而Chara已经下了最大决心。

 

“我纹身了。”她说。

 

她背过身,撩起衣服。她前不久刚经历花期,花儿长得很快,已经蔓延到她的肩胛骨了。金色的花瓣与深绿的藤蔓缠绕在一起,烙在她苍白得病态的皮肤上,像一个精致的艺术品。Toriel和Asgore彼此对视了一眼。

 

她深吸了一口气,“我认为我有这个权力这么做。我已经满十八了,理应有资格决定怎么对待自己的身体。”

 

“能让我们看看吗,亲爱的?”Toriel问。

 

Chara再转过身,抓着胸前的衣服。花期刚过,她的皮肤因灼烧微微泛红,看上去就像是真正的纹身一样。爸爸和妈妈的手指轻轻抚上那些花儿,他们手上有肉垫,很厚实,有毛,但仍引起底下皮肤的一阵颤栗。

 

“你这是在哪纹的?”

 

“在核心脚下一条小巷子里的一对猫与鳄鱼姐妹那里。”她早就想好了应对对策。

 

“这是……毛茛?”Asgore迟疑地问,在Chara出声纠正他之前再次开口,“噢,我知道了,这是你们家乡的花儿吧,Chara?”他的声音里染上了一丝苦涩,“看来你真的很爱你的家乡。”

 

“很好看。”Toriel说。

 

“什么?”Chara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

 

“我说,它很漂亮。”Toriel说着直起身子,“你是不是以为我和Asgore要责备你,孩子?不,我们不会。”她的声音柔和了下来,“你已经成年了,你有权去做任何你想去做的事情,我们不会干涉你。更何况这是你家乡的花,是属于你的印记。”

 

她顿了顿,“它和你很配。”

 

“这个纹身让你真的很好看,Chara。”Asgore补充。

 

Chara愣住了。她的眼睛不争气地湿润了,于是她拼命眨巴眼睛把眼泪憋回去。她没想到Toriel和Asgore能接受,更没想到他们会支持她,这反而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。Asriel在旁边暗暗地松了口气,同时也为Chara高兴了起来。他本来还以为会有冲突的。

 

“我会继续纹的,纹更多,纹得全身都是。”她赌气地说。

 

“哪儿都要纹吗?”Toriel惊奇地问,“听上去可真酷,孩子!像黑帮里那些纹大花臂的人?你要做那样的人吗?不过你的花儿可比他们的好看多了。但会不会很疼啊?”

 

她摁住Chara的胳膊把她固定住,再次抚上她的花儿。Chara一开始还逞强忍住,但Toriel手上突然用了点力气,这让Chara吃痛出声。她缩起肩膀颤抖着,那一片皮肤像着火了一般。

 

“我想你需要上点药,孩子。”Asgore说。

 

“不……不用……”

 

“来吧。”Asgore坚持,他的声音很温柔但不容拒绝。Chara知道这没用,除非吃止疼药,否则任何方法都缓解不了它。但她还是认命地跟在Asgore身后,去了他的花房。Toriel也跟了上来,Asriel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。

 

在花房里Asgore给她取了一罐植物药膏。Chara本来以为Asgore会给她上药,但Asgore迅速离开了,是Toriel着手了这个工作。性别意识开始朦朦胧胧地在她意识里苏醒,她立刻明白了Asgore是男性,而她是女性,而她以前似乎从未在意过这个。

 

微凉的药膏抹在她的伤口上,她不由得嘶了一声,又开始想到Toriel是女性。两性差别开始在她脑子打转,她想到了很多之前从未注意的事情。比如他人尴尬的脸,比如Asriel的抓狂,比如自己搭着的肩膀的微微颤抖。但她突然又想到了一件事,这事似乎与性别完全无关,却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——

 

某人那张波澜不惊的脸。

 

 

 

 

全地下世界的怪物都知道Chara纹身了。

 

她不是那么爱和别人分享自己的人,也没打算搞得人尽皆知。这只是意外。花期又到了,这次花期时间很长,长得也很快,痛苦自然也是之前的几倍。她没告诉Asriel,把自己一个裹在被子里,咬着被套角,直到嘴唇都咬破。

 

她精疲力竭地从被子里爬出来时,已经近黄昏了。

 

她决定出门透透气。

 

Chara走在雪镇里,有点冷,但她还是穿了条一字肩的裙子,只因为她喜欢。她犹豫着要不要去Grillby’s喝一杯,接着遇到了那个叫Sans的骷髅。审判者盯着她看了好一会,疑惑地点点头。

 

“孩子,你纹身了?”他问。

 

Chara瞪大眼睛,她不明白对方怎么看出来的。

 

“纹在肩膀上,挺巧妙的一个位置。”Sans指出,“你告诉过你妈妈了?”

 

这时Chara才察觉到四周怪物好奇地打量的眼神。她连忙伸手去摸后背,花儿已经爬到了肩膀上,还有几根藤蔓甚至越过了肩膀,触及到了她的锁骨。她顿时觉得索然无味,失去了喝一杯的兴致,女孩向骷髅道了别,转过身往城堡赶。

 

“代我向国王和王后问个好。”Sans这么回答她。

 

“拜托,”Chara嘟囔道,“我还有比这更麻烦的事要处理呢。”

 

 

 

 

“你要注意安全,孩子。”Toriel说。

 

他们坐在沙发上,Chara有一下没一下地把把玩着她的头发,她的短发盖不住肩膀,那些密密麻麻的花儿显得触目惊心。要是同时能看到她的脊背,会显得更加渗人。它们占领了她的每一寸皮肤,加上她没有血色的脸,看上去就像是Chara被花儿寄生了一样。

 

“你又去纹身了吗?”Asgore问。

 

Chara点点头,没有多余的力气去说些别的。

 

“要不是我有毛,我也想让那两个孩子帮我纹一个。”Toriel为他们端上一个派,“但你要注意安全,Chara,纹身很容易感染。要是你有什么需要,随时跟我们说,好吗?”

 

“好。”Chara疲惫地闭上眼睛,“谢谢,爸爸,妈妈。”

 

她喝掉了国王为她准备的茶,向他解释了为什么她不一次性纹完(“因为一次性纹完会很疼,爸爸。”),闭着眼睛又休息了会(“休息会吧,Chara,恢复一下体力,这一套纹下来可够累的。”),准备起身离开。突然她听到门口Toriel的声音:

 

“Frisk!你回来了?和Undyne玩得怎么样,开不开心?”

 

Chara浑身一颤,大脑一片空白,下意识地转身就想逃。但Frisk已经抢先看到了她,她出声叫住了她:

 

“Chara!”女孩的声音透着惊喜,“你在这儿啊,好久不见了。”

 

Chara只得转过身来面对Frisk。国王与王后收养的第二个孩子有几个月不在家,她去和Undyne上特训课去了。说是特训课其实只是光明正大地借宿而已,之前她也以同样的理由在骷髅兄弟家住过。女孩刚来到地底,对一切事物都很新奇,想和任何人交朋友,王后特许她能多和她的新朋友们待在一起。

 

现在她尽兴而归,Chara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走。也许会在家里留几个月,也许就是明天。

 

“听Papyrus说你纹身了。”Frisk首先打破沉默。

 

Chara一愣,“对。”她说。

 

“在哪纹的?”

 

“核心脚下的猫与鳄鱼姐妹那里。”她面不改色地把谎言重述一边。

 

Frisk恍然大悟地点点头。“我能看看吗?”她提出。

 

Chara迟疑了一下。“好。”最终她说。她转过身,把露出的肩膀展示给对方。她没想到对方会上手。Frisk的手有温度,但Chara的皮肤是冰凉的,她的指尖沿着花瓣的轮廓描绘,激起电流般的触感。Chara有一瞬间没反应过来,她不记得花纹症会有这样的症状。

 

“怎么突然想到要去纹身?”Frisk的声音从背后传来。

 

“我乐意。”她嘴硬地呛回去,心里却泛起一股酸涩的感觉,像心脏涨了潮。

 

第二个人类之子沉默了一会。她再次开口时声音有些奇怪。

 

“下次去纹身时带上我怎么样?”她问,“猫和鳄鱼姐妹那里。我也想纹一个。”

 

Chara研究着她。突然她嘴角一扬,抽身而出,后退了几步。Frisk的眼神紧跟着她。

 

“还是算了吧,Frisk。”Chara嘲讽地说,“这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,这是纹身,是在皮肤上弄出一大片伤口,是要见血的。你不是最见不得这种东西吗?别想了,它不适合你,打消这个念头吧。”

 

她头也不回就走,也不看Frisk是什么表情。走了一步,索性跑了起来。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这个态度,也知道自己在偷换概念,但她控制不了。她就是忍不住要对Frisk恶语相向,仿佛是要掩饰什么,某种她睡梦里会恍然梦到的东西,某种她为之以耻,求之无门的东西。

 

Chara在空荡荡的城堡里奔跑,风把奢求纷纷扬扬地撒在她身上。

 

 

 

 

那天她们不欢而散,Chara却没能再见到Frisk。晚饭时间,听Toriel说,Frisk又留宿去了。这次她去了热域,Alphys的实验室,打算和她做一些科学实验。

 

“她和新朋友们的感情真好啊。”Toriel感叹道。

 

Chara却一言不发,低头忙着用叉子叉豌豆和土豆泥,把土豆泥拍成火山口的样子,再让肉汤从上面浇下来。这是之前她和Asriel发明的食物玩法,现在她只是机械地做着,提不起兴致。Asriel担忧地偷偷看了她好几眼。

 

“我吃饱了。”她啪地一声把餐具放在桌面上,转身离开。夫妻俩交换了一个眼神。Asriel被夹在中间左右为难,踌躇了一会,他最终说:

 

“我去看看她。”他也离开了餐桌。

 

小王子最终在图书馆里找到了Chara。人类女孩坐在地上,百无聊赖地翻看一本古籍。他坐到她身边,小心翼翼地问她怎么了,Chara也只是用“疼得没胃口”的理由来搪塞他。

 

其实真正的理由她也不知道。或者说,不敢知道。

 

 

 

 

花朵长得越来越快了。

 

Chara不知道这是不是错觉,但她觉得一定比刚开始时快了许多。她本以为她至少能撑个一年半载,毕竟花朵只在花期会加快生长速度,可现在看来能够它生长的空间不多了。然后她突然想到金色的花一年有多个花期,毕竟家乡无时无刻都能看到盛开的花。

 

藤蔓与花朵已经完全爬过了她的后背,长到了她的正面。现在她的胳膊上都铺满了花儿,不穿长袖是遮不住了。但就算是长袖,也能从锁骨上面一览无余。现在的Chara不像是身上开了花,反倒像是被埋在花海当中一样。

 

“很酷。”她的家人这么评价她。双臂上长满花儿的Chara拥有了真正的“大花臂”,看上去就像是真正的黑帮了。“也许你该去热域除暴安良了。”Toriel打趣她。爸爸和妈妈不担心她浑身都纹满了纹身,他们担心的是Chara的健康。因为灼烧Chara浑身都在泛红,让这个本来有些苍白的女孩显得像在不正常地过敏,仿佛得了荨麻疹一样。

 

Frisk仍然没有回来,而Chara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时间。

 

她仍然每天都会离开城堡,在地下世界里闲逛。还特意穿着短袖,露出她铺满花纹的手臂。怪物们都惊奇地注视她,羡慕她,每天都有不同的怪物来和Chara打招呼,告诉她她的纹身有多好看,他们有多希望自己也有一个(特别是Papyrus和Undyne)。她像接受洗礼一样展示着她的印记,仿佛那是她荣誉的勋章,值得自豪的所有物,而不是会夺走她生命的病魔。

 

她仍和以前一样大大咧咧,没有分寸,即使她已经有了性别意识。她仍在地底和朋友们放肆地玩,疯狂地闹,掀起地下世界的飓风,就像以前任何时候一样。她与别人勾肩搭背,随便拥抱磕碰,即使她知道有多痛——

 

那非常痛。

 

她的皮肤在灼烧,印着花纹的地方一碰到就剧痛无比。她只要一和他人拥抱,相触的皮肤就开始着火,痛得她几乎失去理智。但她仍然这么去做,好像要用疼痛来记住什么东西。

 

又或者忘记什么东西。

 

有一瞬间Chara想起了一部电影,叫《剪刀手爱德华》。那是她还在地面上时看的,有一点年头了。她接着想到了自己,觉得有点好笑。爱德华是无法拥抱自己的爱人,她是只能拥抱其他人,却同时要忍受疼痛。

 

也许比喻成小美人鱼会更恰当一点。

 

她麻木地回家,父母亲还在处理文件,她就随便吃了点,闪身进了图书馆。最近她越来越喜欢待在图书馆,和灰尘与古籍待在一起,混合和阳光与羊皮纸卷的香气,让她很有安全感。没想到Asriel也在那,Chara有一丝惊讶,她已经一整天没看到Asriel了。

 

小王子坐在书架前,正翻看一本很厚重的书。黄昏的光线从玻璃花窗射进来,落在地上,空气似乎在闪闪发光,Asriel那双绿色的眼睛却像是蒙了一层雾气,好像看不透的古老的传说。

 

“你的病怎么样了?”

 

他头也没抬地问,Chara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到她的。

 

“呃……”她不自在地扯了扯领子。Asriel却又打断了她。

 

“花儿长到哪了?”这次他抬了头,直直地看进Chara的眼睛里。不知为什么Chara被看得下意识地缩了缩,明明她才是在两人关系里强势的那一个。

 

“哪都有。”她说着在Asriel的旁边坐下来。她今天穿了小时候的条纹衫,是长袖,但不需要撩起衣服也能看到。不用说她早就密密层层地爬满了花儿的后背和手臂,她的前胸、双腿、腹部都已经遍布花瓣,现在它们已经开始有了沿着脖子向上蔓延的趋势,就像是在攀爬莴苣姑娘的高塔。

 

Chara知道它们长到脸上时她就会死去。

 

Asriel盯着她,非常久,久到Chara以为他不会再开口时,他又说:“真的哪都没有地方了吗?”

 

“那当然。”Chara指了指脖子,“就剩脸这一个地方了。”

 

Asriel再次沉默了许久,一时间他们之间只有书页翻动的声音。Chara被突如其来的沉默搞得坐立不安,当她难受得想要先说些什么时,Asriel第三次打断了她。他抬起头,迷雾让他的表情捉摸不定。

 

“还有多久?”

 

“不知道。”Chara回答,“没法量化。但估计……快了吧。”

 

她耸了耸肩,一脸于事无补的轻松表情。她本以为她会激怒Asriel,但他没有。他只是久久地注视着她,眼里是Chara看不懂的情绪。这时Chara才惊觉他不对劲。

 

“那个偏方,”Asriel说,“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?”

 

“有什么可考虑的。”Chara把头扭开,她不想谈论这个话题,“别告诉我你还相信着那个,Azzy,那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童话故事。你多大,三岁吗?”

 

“何况我根本就没那个被执行人。”这是句谎话。

 

“这不一样!”Asriel说,“这不是我们小时候玩的游戏,Chara,这关乎到你的性命!哪怕是假的,尝试一下又有什么坏处?说不定真的能行呢?你连试试都不愿意吗?”

 

“那就是个谎话!”Chara不耐烦地大喊,“我不想做,我不愿意做,你为什么要逼我?你不过是在病急乱投医,Asriel Dreemurr!那个人她根本就不可能那么做!”

 

“你怎么知道她不会?万一她会呢?”Asriel激动地站了起来,“你说我在逼你,可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?!你只告诉我一个人,让我承受所有的痛苦,你有为我着想过吗?你这个自私鬼,你从头到尾只在乎你一个人!!”

 

Chara震惊地抬起头,她没想到Asriel会说出这种话。Asriel的手在颤抖,他俯视着Chara,泪水逆光从他脸上滴下来。

 

“你说不想让其他人担心,自己一个人瞒着,可这样我们会更担心你啊。”他小声说。

 

Asriel蹲下来,用手痛苦地抱着脑袋。他的一切坚强都崩塌了,此刻他不再是这个国家未来的君主,只是Chara承受过多的、显得疲惫又脆弱的童年玩伴。

 

“我怕失去你啊,Chara。”

 

泪水一滴滴地落下来,打湿了泛黄的书页。Asriel的手抓紧了Chara的衣角,她的心和书页一样皱了起来。

 

“Asriel,我……”她急促地开口,却不知道该说什么,想道歉,或是解释,但通通都堵在嗓子眼里。Asriel似乎再也无法抑制自己,他垂着头,五官皱在一起,隐隐有了抽噎声,晶莹的泪水洒了一片。Chara又是急,又是气,想说些什么安慰对方,可舌头就是不听使唤,最后着急之下——

 

她把自己都逼到眼眶湿润了。

 

所有的情绪都像海水一样扑面而来。在Asriel的刺激下,她终于能放任自己稍微沉溺在不该有的情绪中一会儿,承受负面心理的反扑,发泄一下一直以来压抑的东西。无论是对死亡的恐惧,对家人的愧疚,还是那些无法得到满足的感情,今天她第一次承认它们的存在,并心甘情愿地被它们操控。

 

书页上的泪痕早已无法分清谁是谁的。

 

 

 

 

Chara估计这是最后一次花期了。

 

一发作她就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,谁也没告诉,把自己整个包裹在被子里。她看不见,也听不见,外面的世界彻底与她隔绝,她是一只化茧的蚕,独自忍受生翅的痛苦,耳边有的只有无尽的嗡鸣声。

 

花纹面积越大,发作起来就越痛苦。现在她浑身上下都铺满了花儿,灼烧起来让她几乎昏死过去。Chara感觉自己处在一片荆棘丛中,尖刺刺穿了她的皮肤,突然所有的荆棘都一同燃烧了起来,她就像穿上了艾丽莎织的荨麻衣的野天鹅,无处可逃,直到翅膀被烧焦殆尽。

 

她呜咽,她闷哼,她用牙死死咬着枕头角想缓解痛苦,但仍然于事无补。那些藤蔓延展着向上,吸收她身体的养分,然后更深地把根扎入她的骨髓间,Chara的头上冒出细密的冷汗,她感觉自己被钉在了那些藤蔓上。

 

她不知道过了多久,因为她早就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,唯一能感受的只有疼痛,荆棘,火光。灼烧的感觉比任何时候都要鲜明,她疼到都开始在被子里打滚,大脑早就开始不清醒。

 

终于,当一切稍微停歇了一点时,Chara才逐渐恢复意识。她感到晕眩,浑身都是汗,裹在被子里喘不过气来。皮肤还在灼烧,但痛感已经逐渐褪去了,只是隐隐有些跳着疼。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活着。

 

接着Chara听到了敲门声。

 

一开始她还以为是错觉,但在大脑的一片嗡鸣声中,那个清脆的叩叩声越来越清晰,像是噩梦里她唯一能抓住的实物。Chara以为是担心她的Asriel,她抹了把脸,把湿漉漉的刘海拂到一边,准备爬出来开门。但门口传来的,是她不熟悉,却又最熟悉不过的声音。

 

“Chara?”那个声音说,“你在吗?我直接进来了?”

 

是Frisk的声音。

 

Chara浑身僵硬地愣在原地,她眼睁睁地看着门把手被扭开,那个看上去眼睛永远都睁不开的女孩走了进来。Chara记得她明明是锁了门的,然后她看见女孩把什么东西藏到了身后,于是她立刻明白了。Frisk和Undyne学过不少奇奇怪怪的技能,其中有一项就是撬锁。

 

Frisk踏步进来,被眼前的场景惊住了。Chara的房间里一片凌乱,床头柜上的东西都被她在发作时扫到了地上,地上全是碎片。Chara本人卧在被子里,脸因病弱而通红,头发乱糟糟的,被汗水浸透了。

 

她身上的皮肤全红了,金色的花儿与藤蔓包裹住了她的脖子,已经有一点漫上了她的面颊。Chara像是在花海里溺水了,挣扎着,把头冒出水面,想要呼吸一样。

 

“你又去纹身了?”Frisk问。

 

“对。”Chara说。

 

她没意识到自己的模样在Frisk面前有多狼狈。此时的她整个裹在被子里,就露出了个脑袋,就像发烧了一样。但她的脑子刚刚被烧糊涂了,没反应过来,Frisk也不在乎。

 

“刚纹的?”

 

“是。”Chara皱着眉。

 

突然Frisk坐到了她的床边,Chara一惊,下意识地想躲开,但失败了。她的被子太厚重,刚刚脱力的她根本拖不动。她只好妥协。Frisk的气息隔着被子传来,即使她还在燃烧,也能感受得到。

 

“你这是……”Frisk慢慢地说,“感染了吗?还是发烧了?怎么皮肤这么红。告诉爸爸妈妈了吗?要不要向他们要点药?”

 

“没有感染。”Chara烦躁地说,她对Frisk一下子提出那么多问题感到不适应,“只是一下子纹太多了而已,很正常。忙你的事情去吧,不用管我,我没事的。”

 

Frisk沉默了一会,却没挪步。Chara困惑地抬起头,不明白Frisk在玩什么把戏,却听见Frisk说:

 

“Chara,你为什么要纹那么多的花儿?”

 

Chara错愕,她对上Frisk的视线,看进她金色的瞳孔里。Frisk有一双金色的眼睛,很漂亮,就像那些金色的花儿。夜晚它会飘进Chara的梦里,是她黑白的梦境中唯一有色的实物。

 

然后Chara想起了Frisk最喜欢这些花儿。

 

那是Frisk刚刚来到地底的时候,Chara带她参观整个地下世界,最后她们去了城堡的图书馆。Chara为她看了关于自己家乡的书,上面的插图上画着大片金色的花儿。Frisk被那些花儿迷住了,金色的花儿落在她金色的眼睛里,像封存着这朵花的金色的琥珀。

 

“这是你们家乡的花儿吗,Chara?”她问。

 

“对。”Chara双臂交叉枕在脑后,“只有我们家乡才有。”

 

她看向Frisk:“你们家乡有什么花儿吗?”

 

Frisk迟疑了一下,Chara惊讶地看见她摇摇头。

 

“我们家乡什么花也没有。”她说。

 

这是她最喜欢的花儿。

 

这是Frisk最喜欢的花儿。

 

多么巧的巧合。

 

大片她所暗恋之人最喜欢的花儿,纹在Chara自己身上,就像Frisk亲手写在Chara身上的诗。

 

每一句都倾吐出Chara有多么爱她。

 

Frisk突然拉过Chara的手,Chara的瞳孔吃惊地缩小了,但她没有反抗。她任由Frisk拉着她,卷起她的睡衣袖子,露出她斑斑驳驳纹满花朵的胳膊,那些花瓣与藤蔓交缠着延伸到指尖。她看着Frisk托着自己的手,举到唇边,在手背上轻轻落下一吻。

 

“这样还疼吗?”她问。

 

一瞬间,金色花儿纷纷从她身上褪落,花瓣漫天飞舞在空中。金黄的花海凋零了,Chara从海中坠出来,落到Frisk的怀里。

 

每一片花瓣都在叙述Frisk爱她。

 

“你……”

 

Chara抬起手肘,堪堪挡住自己通红的脸,她羞耻得都要冒烟了。Frisk过于直接的举动让她几乎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
 

“你这也太犯规了……”

 

FIN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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